然而,于夜场而言,她确实年纪略微有点大了。跟那些青春逼人的小丫头们抢饭吃,自然是有些比不过。
但是子晴有她的门路,她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,虽然不是那种第一眼美人,但是胜在耐看。正所谓萝卜白菜,各有所爱,自然有人喜欢它这一款。
子晴入行是因为一段失败的婚姻,起初只是想赚点钱还了债,后来发现夜场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,其实能够学到很多东西,也能见识各种各样的人。
认识的人多了,她反而喜欢狗了,对很多事想得开也看得开。
子晴打算再多存点钱,就不干了。儿子大了,起码他上大学的钱和老婆本得给他留着。若是指望那个渣男前夫,他不来把自己吃干抹净再一脚踢开就不错了。回想那段婚姻,子晴就觉得胃里翻涌,心如刀绞。但是她很快能调解过来,毕竟那样伤害自己的男人,不值得为他心疼。
子晴现在有个稳定的对象,老戴,也是她来夜场认识的金主。虽说年纪有点大,看着就是暴发户的样子,但是好在舍得为子晴花钱。子晴也想的很明白,知道对方家里有“母老虎”,所以老戴才喜欢她的温柔似水和不争不抢的样子。
老戴虽然跟家里那位已经各玩各的,只要不是太招摇过市,一般互不干扰,但是子晴知道这婚是不可能离婚的,所以她只想在老戴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东西,而后便功成身退,做点普通的工作,赚点小钱,足够养活自己和孩子就罢了。她也不想做经理,怕钱赚的太多也容易花了眼入了迷,更加走不出来。
子晴进夜场几年,就跟了老戴几年。老戴也曾说过让子晴不要干这个了,他每个月给她发工资,租个房子把她养起来。但是子晴心里跟明镜似的,在这里老戴花的钱那是消费,子晴赚的是光明正大的工资,一旦啥都不干做了笼里的金丝雀,那么子晴就需要仰仗老戴的施舍度日,整日等着老戴的宠幸。一旦他哪天喜新厌旧有了新欢,随时都可能把子晴一脚踢开,到时候再顺带着要回所谓的夫妻共同财产,子晴可能啥都不剩下了。
关于男人喜新厌旧又善变这一点,子晴在前夫身上看的明明白白,她不相信任何男人,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从一而终的感情,再好的婚姻,时间长了,一样沦落成左手摸右手的无聊。她跟前夫是这样,老戴和他嘴里的“母老虎”何尝不是这样呢?
用老戴的话来说,他的老婆曾经也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姑娘,怎么婚后渐渐的变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了。
当真是女人的错吗?
子晴很理解也很懂老戴原配的转变。谁不想一生一世一双人,若不是这男人在家里当甩手掌柜,出门就沾花恋草,有几个女人不想好好过日子呢?
人们常感叹,好的婚姻能滋养人,坏的婚姻是一种消耗甚至折磨。
于子晴而言,亦是如此。
遇见黎昇的那一年才十六岁,情窦初开最美好的年纪。
她是家里的乖乖女,黎昇是个混社会的“二流子”,天天就是在学校附近晃悠讹点小钱逗逗女生为乐。大概是乖巧了太久,从小到大都是按照父母的指引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,所以当一个“异类”的混小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,说她从来不敢说的话,做她没有做过的事,她觉得好奇又刺激极了。
两个人不相干的人莫名其妙的好上了。
子晴为了能跟黎昇在一起,甚至最后高考都没参加,跟着男朋友私奔,与家里闹决裂。父母试过报警处理,但是因为她那时已经满18岁,是成年人了,并且她口口声声的说心甘情愿跟着黎昇,所以警察只能调解,并不能有太多的干涉和办法。父母也试过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,子晴以绝食相威胁,逼迫父母放自己出去。最后这场闹剧,以子晴爸妈伤心地表示不会再管子晴为结局。
从此,她跟着黎昇开始了打工生活。
年少时的爱情,就是欢天喜地的认为会与眼前人过一辈子,所以预想以后的种种,一口咬定它会实现。
有情饮水饱,哪怕那个人就只是一个小混混,在子晴眼里也是意气风发的英雄。
黎昇不仅爱打架斗殴,还会偷鸡摸狗。赚了三个钱,恨不得花四个。他会因为别人瞟了子晴一眼,就冲过去揪住别人的脖领子,不让对方赔点钱或者挨顿打不罢休。黎昇还不准子晴上班,他说子晴做个服务员打个普通的工一个月拿两三千块钱,是丢他的脸,他舍不得让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。
这些冲动又幼稚的行为在那时候的子晴看来,是爱她护着她的证明。
其实外人都能看得出来,黎昇并非良人。但是那时候的子晴被爱情冲昏了头脑。
物以类聚人以群分,黎昇身边都是跟他一样的二流子,大家靠帮人讨债,办些恐吓打砸的事来维持生活。毕竟年少,只有轻狂,没有理智。当你身边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时候,你很难判断出他们的行为是对是错,因为大家都一样,就不会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态。
子晴沦陷在黎昇给她画的大饼里无法自拔。
二十三岁那年他们结婚了,不出意外的未婚先孕,在此之前子晴已经做过两次人流了。
子晴的父母不是没有想过劝她回家,但是每次都被子晴义正言辞的回绝。每当子晴表现的有一点想离开的样子,黎昇就会假意露出“铁汉柔情”的一面,泪眼婆娑的看着子晴,说怪他给不了子晴好的生活,希望子晴遇见更好的人,忘了他吧之类的。这时候的子晴就会感动的无以复加,与黎昇抱头痛哭,表示自己绝不会离开他,这辈子就是要嫁给他的。
有句话叫“买猪看圈”。子晴去黎昇家的时候就发现,他家父母关系并不和谐,两个老人一言不合就会吼骂对方,诅咒对方早死,甚至还会动手,朝对方扔凳子,扔刀子。但是有爱情的这层滤镜,子晴选择屏蔽了这些不好的东西,还在心里心疼在这样的家庭下长大的黎昇肯定受了很多委屈,她得好好照顾他。
婆婆表现的很喜欢子晴,总是话里话外的说:你来我们家真是委屈你了,如果你管不了他,就要慎重考虑要不要进这个门。我就是个例子,我管不了他爸,但是为了黎昇我这辈子也快熬完了。你自己好好考虑。做女人很难的,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生命,选不好毁的是一辈子。
婆婆说这些话的时候,黎昇在旁边翻了个白眼,让自己妈闭嘴少说话。婆婆话锋一转又说:男人一向都比女人晚熟,估计结了婚有了孩子黎昇就会长大的。
未来婆婆的善意提示,还有黎昇的表现,在子晴看来是没进门就为她着想,说明这个婆婆好相处。她甚至坚信自己能够改变黎昇。
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狗怎么改的了吃屎呢?
子晴怀孕期间,黎昇时常不归家,理由是为了多赚钱给她们母子俩好的生活云云。子晴明知道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空话,却还甘之如饴,畅享在黎昇造的美梦中。
某天子晴看到黎昇微信里跟其他女人聊骚的信息,半夜两三点黎昇还在约别的女人去开房。子晴拿出记录跟黎昇对质,黎昇说他只是开个玩笑,就是嘴巴说说,他心里只爱子晴一个人。子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又一次选择了相信。
直到讨高利贷的追上门来,拿着刀把家里的桌椅板凳敲了个稀碎,子晴因受到惊吓提前生产,这层爱情水膜才好像动荡起了涟漪。
好在医院去的及时,子晴母子平安无大碍。黎昇跪在病床前痛哭流涕,再三保证自己只是一时失智,请求子晴给他一次机会,说孩子需要爸爸。
子晴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,看了看眼前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,她从心底也不愿放弃,披着爱情皮囊的欺骗终究还是平息了。
可惜天真的以为的,只有子晴她自己而已。
子晴四处借钱帮黎昇还了高利贷。黎昇说他跟朋友去工地上班,这次是真的要奋发图强,不然对不起老婆孩子。
赌博就跟出轨一样,有了第一次就有后来的无数次,这一次的结果亦可想而知。
小三挑衅地加上子晴的微信,照片视频发了一大堆。通过字里行间子晴才知道,这已经不知道是黎昇婚后找的第几个女人了。并且黎昇哪有去什么工地上班,而是在外面靠着自己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和帅气的脸,骗财又骗色。
更让子晴无法接受的是,黎昇还在继续赌博。为了还赌债,甚至连失足妇女的钱都骗,还有麻将桌上认识的大姨大妈们也骗。就像男人喜欢小姑娘,有的阿姨们也经受不住帅气又会哄的小男生诱惑,被骗了感情骗了钱也不敢吭声,毕竟要面子。
子晴脑补了一下黎昇搂着那些大妈们的场景,不由得觉得胃里一阵翻涌。
至于找上门来的这个,不知道是小五还是小六的为什么这么清楚黎昇的事,是因为她也是黎昇在洗浴场所认识的。黎昇一开始骗这女人说他单身,还拿在其他女人那里骗来的钱给这女人买包买首饰,让她跟了自己,说他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这种场所上班。
好一句“舍不得”,这话听着真耳熟。
有的男人最喜欢做的事,就是拉良家妇女下水,劝风尘女子从良。这女人之所以闹到子晴这里来,是因为黎昇把她哄到手之后,带着她去打麻将玩耍,整日吃喝玩乐好不自在。一开始这女人还以为黎昇是富二代,跟家里人闹翻了才跑出来的,动了真心以后,黎昇就开始以各种名义管她借钱,说以后要赚多少多少钱,风风光光的娶她。坑蒙拐骗,恩威并施的把这女人手头的积蓄都给骗完了,就开始冷战了。
一次黎昇手机没有锁上就去卫生间洗澡了,这个女人就偷看了黎昇的手机,才发现他相册里老婆孩子的照片,然后根据朋友圈的星标好友和子晴的朋友圈照片作判断。对上号后,才加上子晴的。
子晴只觉得又气又扎心,她说:“他骗了你,你应该去找他,你找我是什么意思呢?”
女人说:“你们是夫妻,他欠我的钱那也是你的债,我想让你把钱还给我。我去报警他被抓了,可是会影响你儿子以后上学和工作的,你自己看着办吧!”
子晴打开度娘搜索了下,确实父母坐牢是会影响子女的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,打电话质问黎昇,黎昇听说那女的找到了子晴这里,在电话那头赌咒发誓又是恳求的,说不是子晴想的那样,他们就是牌友,是那个女人追的他,追不到就想毁了他。
子晴只觉得可笑,都这个时候了,居然还能睁着眼说这么多的瞎话。
她把照片和视频都给黎昇发了过去,那边半天回了个“对不起”就了无音讯了,子晴怎么打电话发消息都不回。
这下子晴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,她也担心那女的真的报警,如果黎昇进去了就会留下污点,她不想毁了孩子的前途。
子晴跟公婆说了这个事,两个老人听说儿子欠了这么多债务,还在外骗财骗色出轨又赌博,公公抿了一口酒说,地里还有活,他去干活了。婆婆开始抹眼泪:“孩子啊,我们家对不起你啊,当时我就说了你管不了他就不要嫁给他,你不听我的,现在我也没办法了。我也没有钱,种一年的地都不够他牌桌上一把输的......要不你跟他离婚吧,然后你找个人再嫁,可以拿彩礼还上这钱。”
这是一个当婆婆说出来的话吗?子晴这一刻才醒悟,婆婆之前的为她好都是假话,她的儿子无论杀人放火都是她的儿子,而儿媳妇终究只是外人,大难临头就飞走的只有婆婆一家。没有一个人关心她难不难受,甚至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半句黎昇的不对。
子晴走出家门,颤抖着手拿起手机给自己娘家妈妈打了电话,哭着说完了所有事。
爸妈在那边叹了口气说:“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呢?其实你不认这个帐也可以,本就与你无关。”
子晴说:“那孩子怎么办呢?如果黎昇真的被人告进去了,我孩子的将来不是也被他毁了。”
娘家父母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女儿,他们要求女儿离婚,带走外孙,黎昇欠的债务,他们替他还了,但是前提是黎昇不准骚扰子晴。
子晴本来还在犹豫,她到底有些舍不得黎昇,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了。子晴回到婆家,正巧公婆又在骂架,婆婆怪公公吃喝嫖赌一辈子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公公怪婆婆从小就溺爱黎昇,把他惯成这么个东西。子晴站在门口,看着怀里睡得酣甜的儿子,她知道了,哪怕她不离婚,为了所谓的完整家庭继续委曲求全在这个家里,那保不齐儿子未来也会被教成这个样子,毕竟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一辈子的。
还有黎昇,以前以为有了孩子他会改,结果都只是她以为。好逸恶劳的人,一辈子都那样,心比天高,人比屎烂,黎昇的爸爸就是个典型的例子。她不想老了以后也像公婆一样,每天两个人互相诅咒怨骂对方,这样的婚姻毫无意义。
子晴推开门,公婆见她回来了,白了一眼对方,都不吭声了。子晴把孩子放到床上,喊住公婆,三个人坐在一起,子晴说:“爸妈,我决定离婚了。孩子我要带走,反正你们儿子有本事,以后也能再娶再生。”
公公依然不吭声,婆婆又开始干抹泪:“哎哟,孙子是我们家的命根子,你带走了我们怎么办,再说了如果你再嫁别人对他不好怎么办呢?”
子晴苦笑了一下:“那以你们家的家庭条件,你觉得你们能给他更好的生活吗?黎昇的债务由我来还,你们家也不用提心吊胆总担心有人上门讨债了。”
一听说子晴要把这一二十万的债背走,婆婆激动的都站了起来:“哎哟,孩子哦,我就晓得你是个讲良心的好媳妇,怪我家对不起你。”
子晴只能苦笑,其实她还是很舍不得黎昇。
我不知道你们身边有没有这种恋爱脑的朋友,外人劝了拉了也骂了,但是她自己甘愿陷在感情的泥潭里不愿意出来,最后伤感情又伤心。
子晴给黎昇发微信,跟他说让他回来离婚。至于欠的债,子晴会帮他还,前提是以后两个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,互不打扰。
这条信息黎昇回了,一如从前一般,又是道歉又是甜言蜜语,字字句句都是他深爱着子晴,他这辈子最对不起子晴。但是没有说半句不愿意离婚,想挽回的话。
子晴笑了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她跟黎昇签了离婚协议,领了离婚证。走的那天她泪流满面,想起十几岁见到黎昇的样子,她还是个单纯天真的少女,黎昇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。她以为自己能够改变黎昇,都只是她以为。
后来子晴东拼西凑,还清了黎昇欠的债务。
没想着离完婚的黎昇更是无所忌惮,继续以感情为理由哄骗其他女人前赴后继的为他花钱,最后把自己作进了监狱。
子晴劝过黎昇,要他好好做个人,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儿子。但是她忘了自私的人眼里永远只有自己,怎么会去在意他人的前途和死活呢。
黎昇把孩子给父母帮忙带,自己选择去另一个省份进了夜场,因为她想早日还清背负的债务。
后来的日子里,还钱,赚钱,孝顺父母,教育孩子。关于她和黎昇的过去,花了十年青春和二十万买单。
代价很大,但是相比于一辈子,十年又算什么呢?
子晴说:“十年前,我的婚姻观是不管他的家庭条件怎么样,没车没房也没关系,只要他对我好,一切都会有的。十年后,我用十年的青春和年华给婚姻买了个很贵的单,感悟就是:婚姻不过是一场合作,它不是爱情的终点,如果你选错了另一半,那么往后余生,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渊。你会尝尽人间苦楚,取舍两难。那个曾经让你卸下战甲,飞蛾扑火的人,终有一天会让你重新披上战袍,拿起盔甲。人生有且仅有一次,结不结婚都是为了让自己幸福。如果婚姻逃不掉,那就找个让你衣食无忧的,或者爱你入骨的。总得图点什么吧!人可以不幸福一阵子,但脑子不能不清醒一辈子。”
她虽然身在夜场,但是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看到老板就往上扑,她只有老戴一个金主。如果有人选她,她也会上台,但是她会与人周旋,以柔克刚哄客户开心。如果对方要进一步想发生点什么,那她便不愿意继续待下去。
三十岁以后的她,很清醒明了,自己年纪摆在那,能赚一分是一分,这里的工作再怎么样也比普通的工资强,能够抓到自己手里的钱才是钱。
曾经她最看不起做小三的女人,如今她也做了别人的小三。才发现,做小三可比做老婆容易的多了,不用参与他的柴米油盐,只需要陪他风花雪月。
她是个正常的女人,有正常的感情需求和生理需求,所以她需要一个男人。但她不会再婚,也不会要求老戴离婚。就这样维持着关系,走一步看一步,反正她也不想也不会再付出爱,老戴走与不走她都不会挽留。
如果说生活是一桌子菜,以前满桌子的菜都是爱情的不同分身,现在的情欲只是桌子上的一碟小菜。
年少时爱上什么都不为过,成熟后放弃什么都能理解。故事人人都有,而我们都是生活的俗人。
(我只讲故事给你们听,不代表个人三观。且行且看且从容,且停且忘且随风。 )